《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》明确提出，“坚持扩大内需这个战略基点，坚持惠民生和促消费、投资于物和投资于人紧密结合”。2025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明确，必须坚持投资于物和投资于人紧密结合。继被写入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后，中央层面再次强调“投资于人”，凸显国家对人的全面发展的高度重视，也为“十五五”时期我国推动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。

■　从“物本”到“人本”的转向

与传统的“投资于物”相比，“投资于人”关注人本身的发展。总体而言，一方面是对人作为劳动者的投资，通过教育和职业技能培训，着力提升人力资本质量；另一方面是对人作为消费者的投资，通过普惠性教育和医疗、养老、住房、健康等民生保障，重在提升人力资本水平和人民生活品质。

“投资于人”指明了发展的目的，是马克思主义人的全面发展理论的时代表达。马克思主义理论将人的发展概括为三个维度：人的劳动能力的全面发展、人的社会关系的全面丰富以及人的自由个性的充分发展。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视域中，个体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；人不是实现发展的工具，而是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。

“投资于人”强调以人为中心，超越了资本主义福利国家的“补救模式”。通常来说，资本主义的发展会走向一种事后补偿的福利体系“补救模式”，福利发放通常针对已陷入贫困的群体，缓解而非消除市场导致的不平等，是一种针对社会问题的修补措施，充当“最后的安全网”。而“投资于人”是对马克思主义理想追求的实践探索，在新时代的中国实现了创造性转化。

“投资于人”关注发展的落脚点，是人民至上价值观的集中体现。对比“十四五”期间“以人民为中心”的表述，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提出“人民至上”，进一步彰显人民主体地位。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：要在幼有所育、学有所教、劳有所得、病有所医、老有所养、住有所居、弱有所扶上持续用力。我国通过完善社会保障制度、加大民生领域公共支出，有利于打造新的经济增长点，切实增进民生福祉，推动社会整体进步。从实践层面看，近年来，我国在教育、医疗、养老、社会保障等领域的投入不断提升。财政部相关数据显示，“十四五”以来，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中民生领域财政投入占70％以上。“投资于人”不仅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一以贯之的价值立场，也是推动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必然要求。

“投资于人”强调发展的可持续性，是一种发展逻辑的深刻转变。过去我们更看重“投资于物”，注重产能扩张的速度和相关量化指标，通过对厂房、基础设施等物的投资助力经济增长；“投资于人”则关注人的全面提升与发展，旨在将人力资源转化为人力资本，优化资源配置。“十五五”明确人的全面发展与经济提质增效同样重要，将其提升至国家战略的高度。人是社会生产的主体，人的全面发展是我们社会发展的全部目的，人越发展，社会经济就越发展。

“投资于人”不是纯搞西方福利那一套，不会让社会发展动力枯竭，相反，它为社会发展提供源源不绝的动力。“投资于人”并非简单的政策术语更迭，本质是一种从“物本”到“人本”的转向，是党中央立足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发展规律做出的科学研判，是新时代我国发展理念和发展逻辑的根本性转变。

■　“投资于人”具有相当紧迫性

早在2015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，党中央就提出了“要加大投资于人的力度”，2023年，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强调，要把“投资于物”与“投资于人”紧密结合起来。“十五五”时期是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夯实基础、全面发力的关键时期，党中央再次强调“投资于人”，凸显重要性与紧迫性。

这是中国经济结构性转变的迫切要求。其一，中国经济正处于转变发展方式、转换增长动力的关键时期。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步入下半场，人口红利逐渐消失，依靠投资和要素驱动的传统经济增长模式已经难以为继，铺摊子、上项目的老路逐渐走不通，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更多转向创新和内需驱动。

其二，“投资于人”强调的是以人为核心统筹资源配置与市场需求。作为科技创新中最重要的智力资源，我国科技人才集聚于北京、上海、深圳和广州，形成强技术的技术走廊，东部地区的先发优势和锁定效应较为明显，中西部地区资源投入不足，不利于发挥全国整体创新效应。

其三，完善收入分配格局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内在要求。我国社会群体之间的受教育程度和收入差距较大，中等收入群体集中于金融、科技、教育等高学历、知识附加值高的行业，传统实体经济部门、产业工人、农民的受教育程度相对较低，缺乏进入中等群体的渠道。“投资于人”并非短期抉择，而是一种着眼于全生命周期的长期投入，体现了公平普惠的理念。通过普惠性的教育培训，有利于打通重点群体进入中等收入群体的渠道，形成更合理的收入分配结构，推动实现共同富裕；通过完善就业、人才选用等制度，推动人力资源的合理开发使用，有利于全面提升国民素质与发展能力，厚植发展根基，增强我国发展的可持续性。

这是新一轮科技革命和全球竞争的迫切需要。随着工业互联网、人工智能、大数据等新兴技术成为影响重大生产力的重要变量，全球竞争不再局限于单点的技术较量，已转向科技、人才、产业链供应链的综合博弈。过去我国很多产业依靠模仿创新，有确定的技术路线。然而，现在很多领域已从“跟跑”进入“并跑”甚至“领跑”阶段，技术路线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，人力资本的引领功能将更加重要。与此同时，我国在集成电路、工业母机、基础软件、先进材料、高端装备等领域的对外技术依存度较高。国内外多重因素叠加，唯有全面提高人才素质，营造一支站在全球科技前沿、具有强大科技引领能力的人才队伍，才能在国际竞争中把握主动权。我国通过培养高科技人才、复合型人才和领军人才，有利于提升人力资本价值和全要素生产率，破解发展难题。尤其是在美国等发达国家科研人才外流的背景下，我国抓住机遇、抢占人才制高点，将是角逐前沿科技和产业竞技场的关键之举。

■　“投资于人”是全面发展的重要抓手

“投资于人”是一个重要抓手，围绕“投资于人”，统筹消费与投资、供给与需求，进而推动经济社会全面健康发展。

加大对重点领域的投资力度。比如加强基础教育与终身学习、学校教育与职业培训的有效衔接，切实提升国民素质和专业技能水平。完善养老、育儿、医疗等重点领域的社会保障制度，完善社区养老、居家养老模式，降低群众的生育、养育、教育成本。建立同群众需求相适应的城市治理体系，全面推进乡村全面振兴，重点推动资源更多向乡村、欠发达地区和困难群体倾斜，缩小城乡在公共服务、发展机会上的差距。推动公共服务从“有”向“优”升级，加快补齐民生短板，提升公共服务的精度、效能与可持续性。通过民生投入稳定就业、提高居民收入、强化社会保障，提升居民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，进一步释放强大内需潜能。

推动“投资于物”和“投资于人”紧密结合。“投资于人”与“投资于物”并不冲突，两者内在统一。要推动两者从要素驱动阶段相对松散地结合，向创新驱动阶段的融合共生模式深刻转变。一方面，改造提升传统产业，催生新产业、新模式、新动能，为人力资本的价值实现提供更多平台和应用场景；另一方面，加速知识更新、技术升级和发展模式创新，拓展企业和人才创造价值的能力，为物质资本的效能提升和技术迭代注入强劲智力支持。

强化制度保障与价值引领。人的全面发展是一项长期工程、系统工程，必须加强制度顶层设计。推动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与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、产业创新平台、优化重大生产力布局等政策有效衔接。深化户籍、社保、职称改革，破除制约人力资源流动的制度壁垒，完善知识产权保护等激励机制，充分发挥人力资本价值。在全社会营造积极向上的创新氛围，鼓励创新、允许试错、宽容失败。引领健康的生活方式，弘扬中华传统文化，提升文化产品供给功能，在提升人民生活水平的同时满足群众多层次的精神文化需求。

（作者为省委党校经济学与经济管理教研部副主任、湖北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省委党校分中心研究员）